Saturday, November 10, 2012

二世祖

正在看一部电影叫做Jiro's Dreams of Sushi。老头Jiro在东京某地下铁开了间小小寿司店,十个座位,他是个工作狂。这间寿司店本来就受老饕追捧,获得米其林三星之后更需要提前几个月预订座位。寿司吃起来其实是可以很快的,半小时解决问题。Jiro虽然有点儿地下铁快餐店的嫌疑,却只做三万日元往上走的Omakase。饶是这样,食客仍然赞不绝口。

Jiro老头年纪已经大了,有两个儿子,都是这一行。小儿子知道自己不会继承家业,早早另立门户开了另外一家寿司店。据小儿子说,老子的寿司店口碑忒好,食材口味都完美,他竞争不过,只得另辟蹊径,从比较有亲和力的服务下手。小儿子说,他不嫉妒哥哥,长子继承家业乃是传统。

那位将要继承家业的大儿子,已经秃顶。既然老爸已经85岁,那么他大概也五十岁往上走了。是否真的知天命这事儿说不清楚。但一辈子只有一个人生目标就是继承老爸的寿司店,却是真的。这位秃顶的中年人说他喜欢赛车,说着激动起来两眼闪闪发亮。他是个朴实得掉渣的人,带着方框眼镜。为了赛车这么个激动法,很是违和。

纪录片也记录下他去采买海鲜、指导伙计做寿司的镜头。总体看来,大公子爱评论,却没有见地,是个资质平庸的人。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伙计微微笑着,把心里的想法掩饰得密不透风。这个寿司店里只有一个有前途的人,就是这位大公子。其他的伙计,要拧上八年毛巾才能开始做鸡蛋卷。

一辈子的路也早早就决定了。Jiro让儿子们高中毕业就回寿司店做事。老头一辈子只爱自己的店,眼里看不到其他的路,也毫不可惜地切断儿子们的路。

其实这样的老店, Jiro老头儿哪天撒手西去,也就跟着完蛋了。秃顶的大公子大概要等上五十年,才有机会意识到自己无法驾驭老爸留下的家业。

Monday, November 5, 2012

早点

对武汉有着特殊感情的人,多半会对“过早”念念不忘、津津乐道。池莉写个汉正街小市民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故事,也要特意插上一整段武汉的早点:

王厨师说:“个杂种,我漂洋过海不晓得跑了多少国家和城市,个杂种,他们的油条都是软皮降的,只有我们武汉的油条是酥酥的。”  

许师傅说:“咳,提不得喽。说那上海吧,十里洋场,过早吃泡饭;头天的剩饭用开水一泡,就根咸菜,还是上海!北京首都哩,过早就是火烧面条,面条火烧。广州深圳,开放城市,老鼠蛇虫,什么恶心人他们吃什么。哪个城市比得上武汉?光是过早,来,我们只数有点名堂的——”  

王老太扳起指头就数开了:老通城的豆皮,一品香的一品大包,蔡林记的热干面,谈炎记的火饺,田恒启的糊汤米粉,厚生里的什锦豆腐脑,老廉记的牛肉枯炒豆丝,民生食堂的小小汤圆,五芳斋的麻蓉汤圆,同兴里的油条,顺香居的重油烧梅,民众甜食的汁酒,福庆和的牛肉米粉。
王老太的牙齿不关缝,气一急出了一挂口水。她难为情地用手遮住了嘴巴,说:“丢丑了丢丑了,老不死的涎都馋出来了。

两三百字就精准确实有效地打击了京广沪以及经济特区。王老太这一口气念出来的单子,加上四季美的汤包,基本上把武汉美食一网打尽——全是早点小食的路数。登堂入室文文静静的吃,吃不出来那个味道。街头上蹲着捧着碗热干面出声吸溜才是正道。这些吃食多半味道重、油也多,却能在炎热的天气里逗引起萎靡不振的食欲。


我想念的是另外一样东西,应该是湖北小吃,却很少听人提到,名唤“米粑。” 大米磨浆再加酒曲发酵,掺入面粉,白糖,做饼慢慢煎熟,一面金黄,一面雪白。煎好了是个8字形,里头加上新鲜出炉的油条,卷起来咬一口,咸甜焦香回味无穷,难以形容。

童年时代的早餐,除了米粑之外的回忆颇为黯淡。从小被迫喝牛奶,却始终厌恶热牛奶面上那层牛奶皮。于是变着法儿地给牛奶换味道:加巧克力粉、速溶咖啡、麦乳精。偶尔蒸了一碗糯米,冷糯米泡进热牛奶里,奶香米香相得益彰,这个我倒是百吃不厌。

最近下定决心要按时吃早饭,每天都为了吃什么而头疼。往往就是麦片豆奶加水果对付过去。虽然不难吃,但比起饭桌上曾经的花样百出来,真叫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哪。

Wednesday, October 3, 2012

十月

房租晚交了十二个小时,被charge $50 late fee。我是个糊涂虫…… 立此存照!


Wednesday, September 19, 2012

海边

海滩和办公室也就四个街区的距离。走过去是很惬意的,基本上就是海风,棕榈树,刺眼的太阳。但一下班人的惯性是往家走,而非拐个弯去看看日落什么的,更何况其间横亘着一条购物步行街,往往把我截获。

去三藩的时候被安排在一间很小的boutique旅馆。说是boutique,其实废物利用,旧房改造罢了。房间一半墙是粗糙的红砖,洗脸池正对着床。可是有两扇对着海湾的大窗户,我看着发了会儿呆。三藩这海湾看着阴冷得很,虽然现在是九月。

上次在三藩偶遇中学时候的语文老师夫妇,人家开口就说:马可吐温说过,最冷的冬天是三藩的夏天。我听得一愣,随之慨叹,也太有文化了!看看我已经没有文化好多年了!

唯有四处觅食,渐渐成为人生最大乐趣。Ferry building里头有间Hog Islands Oyster Co.,下了飞机直奔该馆子而去,二话不说先叫上两打牡蛎,真是过瘾。

Saturday, August 11, 2012

去单位避暑

一九三四年八月,老舍在论语杂志写了篇《避暑》:“英美的小资产阶级,到夏天若不避暑,是件很丢人的事。于是,避暑差不多成了离家几天的意思,暑避了与否倒不在话下。”从董桥的书里看来这段典故,和七八月份头脑儿们的日程比照一下,发觉七十年后这话仍然当真。同时也总算明白我跟老板拍胸脯保证“这夏天我哪儿都不去”的时候,原来是严重地丢人了。

可是真要避暑,去哪儿算好呢?周五我研究了一下还没去过的地方,亚利桑那得克萨斯那是想都不敢想。传说全球变暖,美国迎来最热一个夏天,整个东部也都酷暑炎炎。西海岸看来是唯一乐土,尤其我上班的地点靠海,虽然离住处只有三迈,温度却能差到三四度。每每到了周末,乌央央的都是往海边开的车,到单位附近bumper to bumper,一步都挪不动。虽然要趁周末赶着改conference paper,也可以苦中作乐地自我安慰,我这也算是去单位避暑了。


Sunday, July 15, 2012

翻拍杂志广告页

帅呆了的Giorgio Armani。这鞋子…… 需要搞一双……

Sunday, July 8, 2012

拉面和春笋

Tsujita LA Artisan Noodle  

日本拉面店如雨后春笋一样在Sawtelle上接连冒了出来。眼下红得发紫的这家名唤Tsujita LA Artisan Noodle。这间店挂着“即将开业”的牌子长达七八个月。去年八月终于开张,本地拉面爱好者们欣喜若狂,光顾了才发现虽然店名叫做“Artisan noodle,” 晚饭却是不卖拉面的…… 这间馆子以要训练店员为由,让我们苦苦等了两个多月才终于开始在午饭卖拉面。菜单一眼可以看完:要么汤面,要么沾面。汤面是号称熬了60个小时的猪骨汤底,沾面用的汁在猪骨汤底上还加上海鲜。无论是汤还是蘸汁,都又鲜又浓又油腻。面条是店家自己做的,新鲜劲道,没得说。配叉烧肉,溏心蛋——话说这个溏心蛋水平真是叹为观止,蛋黄半凝不凝,不咸却入味。就凭溏心蛋,也值得到此一游。

面馆每天中午11点开门,11点不到已经有人陆续排队,11点10分即告满座。之后来的基本要等半小时以上。拉面爱好者们仍趋之若鹜,耐心等待。因为这家面馆的关系,连带旁边几间小小的咖啡店,刨冰店,服装店都生意极好。 这家面馆晚上的菜单完全和面条没什么关系,是居酒屋的架势。生意也不错,但看yelp上埋怨价钱贵菜式坑爹的远多过叫好的。谁叫你们去面馆点大餐呢。 

Miyata Menji 

在Tsujita等位不耐烦的时候,抬头就能看到对面这家也是新鲜开张的Miyata Menji。虽然号称也开在北海道,但菜单却实实在在让人吃一大惊。这间面馆也只供应两种拉面,囗味可真是重。汤面是用猪骨汤加上大量西红柿,再配照烧牛肉一大片。牛肉这么吃嫌腥,但店家送一小盘新鲜蒜泥搭配,是以香嫩可口。蘸面比较夸张,面条上头居然堆着大量奶酪。还有个daily special是雷打不动的日式咖喱拉面。无论选哪种,吃的时候不觉得,吃完了整个下午都得逛街以及喝大量水解腻。我对于这么奇特的口味满腹疑团,特意去问了问给我剪头发的日本师傅(是他推荐这间面馆给我的),人家说:这不是地道的日本口味,但确实在日本是挺流行的一个连锁店。拥趸还是不少的,大概合了老美的口味吧。 

Tatsu Ramen 

好吧, 这家拉面其实也在Tsujita街对面。两三个block上有六家拉面馆居然还能基本都坐满,这简直是个奇迹。Tatsu的噱头是自助ipad点餐。点完了就算要加点儿葱花,都得回到ipad那儿重新点。那么店里的女招待除了倒水之外还有什么功能呢?百思不得其解。

说真的,看到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的居然是一个白人小男生,一个黑大叔和一个指甲鲜红的亚洲小女生,已经对于这间面馆的legitimacy产生了深刻的怀疑。任他顾客来来往往还在外头排着队,厨房里的操作完全是慢动作的。尤其是这位黑大叔,心无旁骛地对付一只小小的平底锅,几分钟就见他慢悠悠地把锅晃了又晃。点的汤面和干面(naked noodle)终于端上来,出乎意料,汤面不过尔尔,黑大叔那个平底锅出来的干面条可让人惊艳。面条弹牙,辣的程度刚好,关键是面条实在入味,这么好吃的凉面值得做上一次回头客。


Jinya Ramen


和其他几个怪招百出的拉面馆比起来,这间无惊无喜。但是口感清淡,选择多——最起码他们有素拉面。除此之外,我对于Jinya的印象仅限于天花板上高悬的一口钟。虽然该枚钟几乎可以肯定不是青铜也不是实心的,我还是不能控制地想像那口钟掉下来把食客连同桌子和拉面一起罩住的场面。一间好好的拉面馆为什么要搞一口钟?



以及……


一边写一边怀疑,最近严重长胖是否可以归功于这些个拉面馆以及那些几十个小时的猪骨汤……

Wednesday, May 23, 2012

呼吸同一把空气

白天我去找梅丽莎八卦。丽萨辞职后梅丽莎脾气格外阴沉,说是受不了老康直将她当做下属使唤。又将矛头指向I中心雇用的实习生。“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位实习生老兄来自I国,刚当完兵。许多I国的犹太男孩子都长得眉清目秀,尤其一双坦诚的亮眼睛叫人平生许多好感。实习生同学像是上帝没造好的泥人,淡色 眼珠,蓬乱头发,头很大,走路重心朝前,总教人担心他马上就要踉跄两步。淡色胡须和头发眼珠看着又不是一个色调。每天还打领带,紧到让人替他透不过气来, 越发显出比例不平衡的五短身材。每每淡色眼睛瞪圆,让我想起某种浣熊。

我也不知道他来这儿几个月都干了些什么。好在并不是由我们所支钱。我向梅丽莎表示这种路人甲实在不必惹她着急上火,不料她越发激动。挥舞双手高声抗议:

“可是他还在呼吸研究所的空气!”

一时语塞。想提醒梅丽莎天下人都呼吸同一把空气。好不容易才压下这个较真的傻念头。

这想法却在脑子里扎了根。下午小步跑着去交个东西,看到该名实习生老哥戴着耳机悠闲自在正在看Youtube,一时真是恶向胆边生,恨不得踢开门向伊怒吼:“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还在呼吸我们研究所的空气!”

Tuesday, May 15, 2012

Beijing in May

很久不这个时候回北京了。上次回去赶上大地震,又去了上海,记忆里模模糊糊一片忙碌。这次拿定主意不肯到处乱跑,在家老实待了十天。各种时鲜蔬菜吃得我不亦乐乎。糯软的蚕豆,鲜嫩的莴笋,荠菜馄饨,还有小蒜苗和泥蒿——全是平时只能流着口水想想的好东西。

爸妈继续着很是逍遥的生活。每天各人有各人的忙碌:妈妈采购新鲜菜蔬自不待言,爸爸如今每天早上做咖啡,从研磨咖啡豆开始,态度认真好似做学问。家里新添了面包机,做面包时还加入提子和核桃仁。北京灰大,每天扫地拖地好几回。家务和家务,三餐之间一天就流过去了。

也有几天污染严重。下过雨之后车像是做了个深海泥面膜。不过比起冬天成天灰蒙蒙的空气来说,五月真是好太多了。傍晚微凉,白天出点儿太阳,微微出汗,神清气爽。

下为数不多的几次馆子,菜真够油。吃起来还不觉得,往身上溅一点儿汁就是洗不掉的油点。大鱼大肉比不上孔乙己的茴香豆臭豆腐和大煮干丝。能与久不见面的朋友们聊一晚上天更是至上享受。略微起意回亚洲——还得再多赚点儿钱先!

Sunday, March 4, 2012

巴尔扎克和小裁缝

偶尔得知Joshua Bell在Walter Disney Concert Hall有个recital,P自己是拉过几年小提琴的人,再三怂恿我去,说是值得。还在犹豫不决,单位秘书一句话让我下定了决心,她说:我对小提琴毫无感觉,不过Joshua Bell is really cute。好吧,冲在这位小哥长得帅的份上,我去瞧了瞧。他穿一身黑,表情严肃。上半场勃拉姆斯我没什么感觉,下半场走印象派风了倒让人印象深刻。结尾一曲流浪者之歌完全是华丽丽的炫技,听得人血脉喷张。所谓小哥其实也四十好几了,皮肤蜂蜜色,说话笑容都羞涩得很。音乐会后签售,我乖乖掏腰包买了他两张唱片。

回家总觉得有点儿失落,又说不出哪儿失落。上网晃悠,发觉Itzhak Perlman也要在UCLA开音乐会,觉得也不能不去。老头儿出场,也是一身黑。虽然坐着轮椅,行动起来竟如一阵风。白色毛巾垫在肩膀上。他一出手我就知道为啥看Joshua Bell看得不过瘾了。帅哥讲究得很,站和摇摆的角度都似仔细计算过,炫技出花样的时候也盘算好了什么地方该指望观众赞叹。他这么一算计,难免就有三分做作。哪儿像Perlman老头儿,一边拉一边汗如雨下,不顾形象地频频擦汗,浑然忘我,很有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派头。两人比较起来,一个是巴尔扎克,一个是小裁缝。

Perlman老头贫得要命,没完没了地拿给他伴奏的南亚人开涮。那个巧克力皮肤的钢琴家也就好脾气地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翻谱的则是个亚洲男孩子,郭富城似的中分头,牛仔裤fleece。Perlman把厚厚一叠乐谱扔得满舞台都是,兴之所至,echo爽快地送了一曲又一曲。只是他那些无厘头的笑话叫人有点儿茫然,音乐会结束后一路上都听见人在讨论笑点到底在哪里。

Monday, February 20, 2012

那些童话的结尾

2011年12月看林忆莲演唱会,伊人已有新欢,乃是澳门某鼓王。伦永亮身为音乐会总监,在曲终人散之际喜颠颠拿起话筒高唱Silent night,林忆莲微笑拥住他肩膀,两人头碰头。彩色气球满场慢动作飘过。今儿整理以往写过的东西,发现这个。

那些童话的结尾(2006年)

犹记得当年林忆莲与李宗盛分手,兜兜转转再与陈辉虹走在一起。蒜蒜为此写下的文章,看了有莫名其妙的荡气回肠,仿佛一部拍了若干年的长片,忽地急转直下,还划出一个happy ending。他与她站在一起,大大方方地在雨夜里牵手,两人脸上都带着放松满不在乎的神气,再刻薄的人也要赞一声好看。阅过的世事似乎已经足够了。二十年后走完一个圈,那是多么好的童话成了真。

春天还时不时看到他们在一起的八卦,夏天却传出分手的消息。与过去每次分手并无太大分别,她谈笑自若,去健身房,与好友喝咖啡,狗仔跟来跟去只得一个“忆莲心情劲靓。”他落魄样子在记者镜头下暴露无遗,这对比略似台湾肥皂剧情节,泾渭分明得几乎叫人怀疑。他无奈道“她是金牛座,”又带几分苍凉说,“可能要再等二十年。”原来当初以为已经有了happy ending的童话还远未写完。这叫人瞠目结舌,未知她还要再打几个转才肯尘埃落定。大概到底还是要回到起点的,毕竟故事讲来讲去都离不了窠臼。那些十指紧扣的夜晚,孩子气得意的容颜,共同生活过的家。在生命的这个时候找到归依,却撇下了重新开头,实在是要近似荒谬的勇气的。

言犹在耳,三个月后他与黄丹仪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闪电结婚,硬生生卡断了故事的脖子。当年苏永康与Dennie传绯闻的时候曾酸溜溜地说:“早就知道她有男友了,帅哥一个!”Dennie又向记者说自己快要结婚。那是陈辉虹与林忆莲复合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一年半之后,二十年旧爱终究挂甲而去。

她是坚强固执的金牛座,因而就算受了严重的内伤,亦既不肯放弃原则,也不肯轻易言败。他是漂移不定的孩子气十足的双子座,原没有”the one”这么一说。二十年来他并非在特别等待她,只不过二十年后两人的轨道在恰当或不恰当的时候有了片刻的重合。实在不能怪她圈子兜得太远太久。童话之所以有千篇一律happy ending,只是因为人们并不关心大结局之后是否还留着故事待续的尾巴。



评论:林忆莲 再见PUPPY LOVE--徐蒜蒜
 
http://ent.sina.com.cn 2005031714:52 东方早报
   
  1952年,张爱玲离开上海去香港的时候被人见到。检查行李的干部后来说,这人的面相很老实。
  这件事流传到今天显然已经成了笑话。张爱玲脸孔冷峭,怎么看都是一副薄情眉眼,虽然祖籍河北,分明却端了十足的上海女人架子。若不笑,林忆莲倒真和她有几分仿佛。可一旦笑开,桃花忽然倾泻下来,哪里称得上老实。既然是贪才的女人,离婚的命数自然一早注定。

  林忆莲和李宗盛签字离婚九个多月,这两天忽然接连爆出各自绯闻。一边是死活不承认的李宗盛,一边是大大方方表示自己与20年前的旧男友陈辉虹重拾PuppyLove的林忆莲。林16岁高中未毕业,就在商业二台兼职DJ和陈辉虹共事。在同18岁上下的林忆莲发生过短暂恋情之后,陈成了她的“契哥”。未及两年,林发第一张唱片,又和帮自己制作头张唱片的监制冯镜辉走到了一起。桃花过处,陈辉虹、冯镜辉、许愿、DickLee,李宗盛,每个男友都在专辑里帮她写过歌,每个男友都曾经帮助她把事业推前一步———这甚至还不算那个始终因为脸型肥胖而自卑,总被她嘲笑长得像鱼的可怜人,“万年知己”伦永亮。

  挑选爱人其实和买东西差不多,越多选择越容易三心二意。林忆莲一路走来,眉眼再刻薄,也掩不住一把好声音对才子们的诱惑。

  伦永亮从来都称赞林是他心目中最靓的女性。李宗盛初听她唱歌,感动到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买东西挑挑拣拣过后,最后往往明白第一眼看中的才是最好。不意外,她一早留下伏笔,从情人堆里的存货中间挑出一个干哥哥拍拖,人品相貌无一不是上上之选。

  话说回来,若这女人只贪才,陈辉虹、许愿、李宗盛,哪个才学最高?

  李宗盛自不必讲,陈辉虹是商台的资深DJ,写过词谱过曲,偶然还到《堕落天使》这样的电影里客串客串。许愿是资深音乐人,一手为林忆莲开创她的香港全盛时期,前妻尚且是李丽珍这样的尤物———可是才力到了金牛座眼里,也许真及不上财力有用。许愿在R&B时代找不到感觉,想学人做生意又蚀了老本,经济状况清汤寡水;李宗盛更是好几年没银子入账,连开演唱会都得找老友搭档买一送一还未必卖得出票房。

  相反,陈辉虹在黄柏高推荐下,跳槽到E-MI,已经做了三年的亚太总裁,之前又当过网络公司老板,说得上有型有款有银子。绯闻出街,大方回应,“大家对好多事的看法和体会都有共鸣,再拍拖感觉好舒服。”就好像在电影《江湖告急》里面,他客串江湖老大身边的律师。人人当他混日子,他却背地里爱好收藏扑克牌里的小丑,像小丑置身牌局之外一样低调而傲然。末了,千帆过尽皆不是,数风流人物,还得看他。

  说到PuppyLove,张卫健的大银幕处男作就叫这个名字,算是当年的邵氏校园爱情片。主题歌是女主角林姗姗和陈百强合唱的《再见PuppyLove》,屡屡还被黄耀明翻唱。转眼将近20年过去,当初的鬼马高中生照旧疯疯癫癫在舞台上扮演少年,配戏的女星林姗姗却早就老得不能做偶像,跑去做职业经理人,甚至捧出了一个郑伊健。

  同样是女人,林忆莲兜兜转转回到PuppyLove面前,江湖地位却远远高过他们相爱的当年。她该为18岁时的分手庆幸:在不断的分手牵手之间,她像个接力棒一样在这些男人们的手上传来传去,陪着他们走过各自最光辉的岁月,始终不曾跌落谷底。行万里路,历百样男人,同样是上海小姑娘,连以刻薄著称的张爱玲也终于被她打败。


2006年的澳门游记-寻九记


寻九记

澳门的小街九曲十八弯,公共汽车从新口岸开出去没多久人就晕了方向。市容干净,比起香港来总觉得简单得过了分。那些金碧辉煌的酒店赌场之外,并没有太多的繁华迹象,大马路上装点门面的无非是金店。金店里肩挨肩挤着的,还都是大陆客。如果说香港是螺蛳壳里做道场,澳门地方显然宽敞了许多,可偏偏如小家碧玉,输着一份重要的气势。

我们从议事厅前地下车,跟着人流往大三巴的方向走。路边的指示牌虽然清楚,但弯弯绕的石板地小巷却叫人迷糊。路两边的手信店,猪肉脯和芝麻糖的香味此起彼伏,一个不小心就走了神儿。我们就这样漫不经心地错过了大三巴,等到我发觉,已经走过了若干个岔口,只好万分不甘心地再走下刚辛辛苦苦爬上去的大斜坡。

所谓大三巴是具有中国农村特色的翻译,远不如圣保罗教堂来得顺耳。大火过后,教堂已经荡然无存,剩下一面前壁,固执地提醒着游人此处曾经的辉煌。通往大三巴的台阶上挤得水泄不通。人们聚集在这里,照片里除了大三巴之外也不可避免地照进了无数其他正在摆姿势、堆笑容的陌生面孔,当真好生热闹。登上大三巴牌坊向下望去,金属的楼梯架子叫我眩晕。漫长的台阶之下,弯弯曲曲的小巷交汇延伸,隐没在并不高深的楼群之间。阳光照在石板路上,有眩目的反光。我听到身后的东北游客怏怏不乐地抱怨:“这也叫降温?”——是日冷空气来袭,香港和澳门除了气温下降之外,还起了风。这风吹在脸上只觉得舒服,全没有北京冬季,刻骨寒风咄咄逼人的感觉。往大炮台顶上慢慢走上去,回头看大三巴,在绿树的遮映下没了游客带来的油腻的人气,灰色的墙被正午的太阳照得发白,隐约可以想见当年教堂尚在时候的盛况。

午饭当然都是有所盘算的。小飞象我已经去过。木偶和小飞象算到底是一家老板,于是也惨遭淘汰。最后看上的馆子名唤九如坊,网上看来的,据说主厨名唤卢子成,原先是给葡督做饭的御厨。明明地方就在议事厅前地,从大三巴走下来,我们却绕着偌大的广场想不明白地方在哪儿。难道这么有名的地方不应该有个大招牌?或者干脆在行路指南上标个位子?最后我绝望地跑去问了卖报的大妈。大妈听我拿标准普通话一字一顿地说了五遍“九如坊”方才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地大喊一声“啊!”然后欢天喜地地拉着我指向对面的麦当劳,嘴里说着我一知半解的广东话。我开始有不可化解的怀疑,觉得她压根没听懂我说的是什么。麦当劳店面铺天盖地。边上是蔡澜美食坊,我也一一把名字看了个仔细。一点儿没有九如坊的印记。麦当劳边上黑黝黝、脏兮兮的小胡同窄得只够过三个人,乍看不过是条所谓的back alley,只应当作堆杂物、放垃圾箱、停私家车和泼生活污水之用。我狐疑地探头进去,正好看见九如坊的大招牌一角。这间忙到连等位都不容易的馆子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待在后巷的洞天里,也没碍着新老食客们一一找来。

虽然我坐下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焗鸭饭还有没有?”虽然店里的伙计点头如捣蒜,信誓旦旦地跟我说有,但是十分钟之后,我正在暗自庆幸这回吃到了一直想吃的好东西,厨房里端盘子的小姑娘却动作迟缓地踱了出来,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一脸为难地对我说:焗鸭饭已经卖完了。肚子空荡荡的我当时头就开始嗡嗡作响,只好点了芥末羊排和薯泥马介休作罢。我心里悲伤地念叨着:我的焗鸭饭啊,我的焗鸭饭啊。结果,为了对于焗鸭饭的执念,我失魂落魄地把另一样我心心念念的甜品——米糠布丁给忘光了。九如坊的手艺真是不错。不过在很久以后,我对于它的所有记忆,大概只不过是没有吃到嘴的焗鸭饭和米糠布丁而已吧。

下午时候太阳越发毒辣,我的坡跟靴子在平地上应付自如,可是对于澳门陡峭的斜坡和石板巷子,就显得十分无奈。从市中心一路走到妈祖庙,其间的改变十分奇异。玫瑰教堂、大三巴、炮台,是那样浓重的殖民色彩。一路的羊肠小巷,飞驰的摩托车,是典型的南方小城。而妈祖庙,整个笼罩在缭绕的香烟里,那是一个世纪前的小渔村借着香火片刻地还了魂。在澳门的另一部分,五光十色的赌场,又与这些全都显得格格不入。

这一天的行程还没算完。从葡京酒店出来,我彻底放弃了找路高手的架子,逢人便跟祥林嫂似地打听马嘉烈蛋挞在什么地方。问了四五个人,没一个人能跟我说得清楚。每个人都抓耳挠腮,郁闷地嘀咕:“这要怎么跟你解释呢?”等我递上地图,他们再三研究之后,也都只好指着地图上某一个区域说:等你到了那边再问别人吧。路人A指导我们到了周大福向右拐;我们走过了周大福,仍然看不到任何蛋挞的牌子。再问路人B,又言之凿凿地指导我们顺着刚来的路一点儿不差地走回去。空气里已经能够闻到蛋挞的香味,可是这神秘的饼店偏偏如同哈利伯特的七又二分之一站台一样,叫人不得其门而入。最后亏了周大福的店员细细指点——原来它又位于周大福后面的黑巷子里。

光闻名不见面的时候,想象中马嘉烈蛋挞总该是个颇为小资的地方。就算模样破旧、地方拥挤,走的一定还是没落殖民地那一路的情调。结果闻名不如见面,这饼店从模样到餐具,看起来跟北京街头的面馆没有太大的区别。小小的屋子里五六个人就挤得水泄不通。端着刚出炉蛋挞到饼店外头的露天位上,虽然心急,也只好慢慢地咬下去,不然滚烫的蛋馅一定会烫了舌头。金黄色的蛋挞,面上薄薄一层黑色的焦糖起了泡。皮酥馅嫩,我一口气吃了俩,一边吃一边想,原来好吃的地方都不能去大街面上找,全都藏在澳门的犄角旮旯里。

Tuesday, January 24, 2012

Studio惊魂

周二周三是联储会议,上周五某电视台找单位要人做采访,主题是美国经济。老金身经百战,被安排做周一的采访。我是菜鸟,被排在周二。人生第一次live broadcast,我很紧张,准备了很久。老金和我一样紧张,去studio之前我陪他对了很久内容。异地直播,直播间是座冷冷清清的楼,地方在Culver City,黑漆漆的叫人以为关了门。八点钟的采访,老金六点半前后才收到几个问题。他戴着耳机,孤零零坐了很久,还好那边的制作人在耳机里提示,说五分钟后轮到他讲。折腾了半天,露脸短短的几分钟。

有了这次陪老金直播的经历,我心里踏实许多。早上单位主管communication的同事还把我拉到楼下特别做了一次培训。我的直播在晚上七点二十,虽然是讲和老金差不多的东西,我还是把QE3, FOMC会议的历史,未来十二个月美国经济的风险都反复看了几遍。自觉准备得差不多了。六点,下班前收到制作人电话。半个字没提联储会议,问:奥巴马State of the Union speech和IMF今天刚出的报告,你挑一个题目吧。

State of the Union是一个政治大坑,千万跳不得,这点儿觉悟我还是有的。遂选择IMF的报告。赶紧打了几份文件,开车去直播间。六点四十,方才收到制作人给的三个问题,还好都在宏观方面,虽然手上没有太多数据,简单说一下总还可以。

一进直播间,前台的名唤阿曼达的胖姑娘昨儿没问老金半个问题,今天却把我拖进化妆间说要补粉,她干劲十足,居然还备有一整套工具,从眼影、睫毛膏到遮瑕给我画了个全乎。我苦不堪言兼受宠若惊。只剩十多分钟看带来的文件和问题,练习了几遍回答。心想差不多了。

进入直播间,带上耳机,对了声音效果。昨儿老金坐了二十多分钟才开始说。今天没有什么提示,几十秒钟,我被直播了。。。更悲摧的是,第一个问题问过来,全是关于最近市场走向如何,并非宏观。我手上除了一些宏观数据之外,只大概知道最近欧洲CDS,债券收益率,bond auction的情况,搭不上话,只得厚着脸皮,往我之前的思路上再三硬扯。看不到主持人是个什么表情,大概恨我入骨吧…… 尤其是大家都同声说欧洲已经完蛋了,我还在扯什么political solution…… 看在第一次直播的份上,希望主持人制作人不要把我骂得太狠………………

Saturday, January 21, 2012

Glamour of An Inside Job

好莱坞谁会得奖其实有迹可循:只要帅哥美女放下身段自愿毁容出演所谓有挑战性的角色,影评人定会一迭声叫好连连。大家都是同行,对于各种探索都抱有过度尊重态度,什么杀人变态狂角色,演绎到六七分也会被慷慨盛赞到十二分。The Artist是个inside job。照说整旧如旧,以21世纪的技术把二三十年代拍个栩栩如生,并非什么了不起的成就。殊不知这电影说的是影星自己从如日中天到穷困潦倒再到咸鱼翻身的故事,看在圈内人眼里可不是字字血泪、感慨万千么。再加上被媚俗二字骂怕了的好莱坞,放眼看去,谁有胆子对黑白默片说个“不”字?金球奖上The Artist已经风头出尽,奥斯卡奖估计也是囊中之物了。

我是带着偏见去看这部片子的。偏见来自于单位里一票半吊子艺术家蓝袜范儿女士们的盛赞和毫无保留的推荐。她们越是成天催着我去看,我越逆反地不想去看。无奈被秘书说到耳朵长了老茧,今天遂去附近影院赶了最早最便宜的一场,自动售票机上还不慎买错了座位——土人我看反了舞台方向,结果发现自己的座位在大银幕最下头,愣了半天神,到后头找了个空位子心虚气短地坐下了。早上十点多,影院居然基本是满的。Preview过去,灯黑下来,忽然就跟着影片进入沉寂,一时连旁边人嚼爆米花的声音都跟爆轮胎似的刺耳。因为没有声音打扰,全副注意力都在表情动作上,渐渐发觉黑白默片真的有种惊人的优雅。

艺术工作者是著名的ego膨胀的一群人。艺人红极一时固然是成功表率,待到过了气拍出不叫座的片子,居然也能拽起来,认为自己从star变成了artist。取悦大众不成,遂自我标榜为特立独行的小众。待到幸运地由黑翻红,又是乐融融一片歌舞升平,早把当年自己辛苦当artist的那点儿傲气忘在脑后。这部片子的故事大致如此。可以想见,影评人坐在台下那是一定要掬一把惺惺相惜之泪。演员摄影没什么话说,是第一流的。

大萧条的故事放在如今,出人意料地应景。看到男主角潦倒酗酒时候的那段,我一直在想,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知道演员工会当初是个什么状况、现在又是个什么状况。

走出影院的时候是有点儿恍神,故事真不算吸引,可竟会因为拍得美仑美奂,就叫人心倾,无比留恋羡慕那个黑白无声的金粉世界。这是第一次在大银幕上看一部默片,看了无数次电影后,我第一次真心领略Glamour这个字的含义。